基因的传承:从探险的传教士到登顶珠峰并从珠峰飞下的少年

 
楼主   帖子创建时间:  2022-02-15 16:06 回复:0 关注量:163

前几年,在我搜集滑翔伞历史资料时,在一些登山的网站上看到一段简短的内容:


1990年10月7日,法国人Jean-Noel Roche和他17岁的儿子Bertrand Roche同时登顶珠峰,并乘滑翔伞下撤。


我当时就很好奇究竟是怎样的父亲才会带着17岁的孩子去攀登珠峰,并且还从珠峰飞下呢?


我在网上进行了许多搜索,找到一部关于这对父子的纪录片,纪录片是法语的,那时我完全听不懂法语,但仅仅是画面已经足够令我惊讶,纪录片中的小孩才12岁,却跟随父亲攀登岩壁,抵达岩壁顶部后,小孩竟然迎风展开“滑翔伞”,独自飞了下去……


这是怎样的一个父亲才会让自己的孩子做这样冒险的事情啊?


知道了这个孩子小时的经历,所以当我进一步了解到成年后的他与妻子一起攀登七大洲最高峰,并乘滑翔伞下降的故事时,反倒一点都没有觉得讶异。


我更多的是对这位父亲,让-诺埃尔·罗什(Jean-Noel Roche)的好奇。


中文网站上只能找到关于他登顶珠峰并乘滑翔伞下撤的那段话,英文网站上只有一点碎片化的信息,我只好尝试法语的搜索,最后我是读了一本1986年出版的法语书,才算是对他及他的家族有了基本的了解。


我之所以有如此好奇心及探究精神,是想更深入地去了解为什么在欧洲、在法国,探险文化盛行,玩极限运动的人那么多呢,他们是怎样走上探险之路的?


培养一位绅士需要三代人的努力,那么一个探险家也不会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在让-诺埃尔·罗什的探险故事里,有一个熟悉的名字出现,罗杰·菲永(Roger Fillon)(国内许多的公众号文章在“一笔带过”写到滑翔伞历史时都会提到这个名字,但…),这正是我在读这本书之前所期待的,期待可以在书中发现一些我想找的碎片。


这本书的书名是:Pap's et Zebulon(爸爸和Zebulon)。Zebulon是儿子贝特朗·罗什(Bertrand Roche)的绰号,之前为了弄清楚Zebulon是什么意思,我很是琢磨了一番,后来还是问了法国的朋友才知道,动画片Le manège enchanté(神奇的旋转木马)里有一个蹦蹦跳跳的的角色,名字叫做Zebulon(泽布伦),而小贝特朗精力充沛、不知疲倦、充满能量,就像动画片中的Zebulon。



书的署名作者是让-诺埃尔·罗什及他的哥哥克洛德·罗什(Claude Roche),根据前言的内容,主要是由哥哥克洛德·罗什执笔。


之所以有这本书,是因为一部1985年拍摄的关于让-诺埃尔与泽布伦父子俩在美国优胜美地及黑峡谷等地攀岩及飞伞的同名纪录片,放映后受到许多人的关注,有人就建议让-诺埃尔写一本书。



导演:Philippe Lallet


我前几年看的就是这部纪录片,可惜现在播放链接已经失效


让-诺埃尔没有提笔写书的勇气,正好,他的二哥克洛德对他们的经历很熟悉,甚至有些探险他也参与其中,于是克洛德接受了这个挑战,给我们讲述了罗什家族几代人的故事。


从他们的曾祖辈写起。


传教探险的曾祖辈


一位维基百科上可以查到的人物,伊西多尔·克鲁特(Isidore Clut)。


伊西多尔·克鲁特是一位19世纪的传教士,他离开出生之地法国,去了遥远的极北之地进行传教,根据书中所写,30多年里,他只回家看望过一次父母。


在《人类探险史》(英国皇家地理协会、DK公司编著)这本书的序言中写道:在18世纪和19世纪,科学和宗教成为另一动机,让人们抛下舒适的家园,前往那些艰难之地,往往也是危险之地,接受重重考验和磨难。


在《人类登山史》(英国皇家地理学会、英国阿尔卑斯登山俱乐部编著)这本书的导言中写道:几千年来,世界上的山脉大多人迹罕至。作为神灵和怪物的家园,山脉被视为危险、荒凉、神秘之地,除少数渴求独居的商人和宗教人士以外,几乎所有人都对其避而远之。


因姓氏不同,我推测这位克鲁特主教可能是他们祖父的舅舅。


沉迷户外的祖父


接着克洛德又写到了他们的祖父,他认为这位主教长辈在极北之地的探险生活给还是小男孩的祖父心中埋下了梦想的种子。在自行车成为风尚之前,年轻的祖父已经用他的两个轮子向南渡过了大海,穿越了科西嘉岛,向北最远抵达了荷兰,至于平常的周末,他会骑着自行车去寻找阿尔卑斯的花朵、蘑菇及美丽的风景……


这位祖父热爱生活、热衷于音乐、沉迷于户外活动。


而他的孩子们,让-诺埃尔及克洛德的父亲与他的兄弟们,除了受到父亲的激励去享受大自然外,还会在假期跟着一位组织徒步旅行的老师去登山,他们因而使用到了一些用于登山的工具。


父亲年轻时代的这些在山里度过的时光,成为了取之不尽的故事源泉,在给孩子们一次次的讲述中,这些经历成为了传奇、成为了史诗,而他的父亲,让-诺埃尔和克洛德的祖父,甚至被有些神化了,他的肖像画被高挂在让-诺埃尔婚后新家的壁炉上方。


在书中,有一张小泽布伦坐在家中的木头横梁上与他的这位曾祖肖像画的合影。这位曾祖一定没有想到,若干年后,他的曾孙成为了最年轻的珠峰登顶者,又因是与自己的父亲同时登顶,是第一对同时登顶珠峰的父子团队,因此,他们还被登入了吉尼斯纪录。后来他的曾孙又与自己的妻子从珠峰的另一侧登顶,成为第一位通过珠峰南北两侧登顶珠峰的法国人。


向往探险的父亲


克洛德在书中所描写的父亲,似乎像我一样,是个没有方向感的路痴。但偏偏他又喜欢带着妻儿去山里度过假期,他想带领大家重温他二十年前与他的兄弟们走过的那些路,真实的记忆与他讲了几十、上百次的传说故事交织在一起,以至于那些道路与山峰变得难以辨认,却又如此熟悉,他不可避免地迷失了方向……


克洛德在书中写道:“识路”的爸爸和观察地形的妈妈之间开始了无休止的讨论,我们几乎总是陷入僵局。


但克洛德在回顾这些往事时,却发现了它的价值。他想如果他的父亲有着更好的方向感,那么也许他们就不会听到那么多精彩的故事了。如果他的父亲是一为好的向导,那些山里的旅行就会一帆风顺,而他们就少了那些冒险的经历,跟着时常迷失的父亲一起,他们所陷入的那些危险,克洛德认为即使父亲不是故意为之,至少他在不知不觉中造成的困境,让大家变得坚强,也证明了他有足够的力量去应对,他们的冒险从未以悲剧收场,虽然过程总是很曲折。


有一次父亲带着八岁的克洛德及十岁的长子贝尔纳(Bernard)去走一条原本普通的路线,计划中午返回,结果下午六点仍在山上,兄弟俩站在山脊上已经很久没有吃东西了,但是恐惧抹去了一切,暴风雨正在逼近,他们不敢抱怨,看着山脚下的霞慕尼,等着父亲带着他们脱离困境。


克洛德写道:如果泽布伦能看到他们当时的情形,看到他们站在一条对他而言很容易的通道上紧贴着岩壁,他可能会露出嘲弄的笑容。泽布伦很早就学会了攀登绝壁的艺术,当他还在摇篮里,他就有一位经验丰富的向导。而小克洛德与哥哥面前站着的是一位并没有什么技术的人,在教他们认识生命,给他们注射小剂量的危险,这是生存必不可少的疫苗。


他还写道:我们的父亲绝对不是一个好的向导,但由于他的错误,他毫无疑问是一位不可替代的老师。


他最了不起的就是把冒险精神传递给了他的孩子们,他让孩子们在这些冒险游戏中感受到挫折,又带领他们一起努力克服困难。克洛德说他感谢他的父亲,让他们那么早就进入了那些特殊的状态,使得他们的体内蓄积了生命最原始的力量。


当克洛德意识到弟弟让-诺埃尔以及他们所有人身上的这种特质时,他想弄明白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有一天,他问父亲曾经梦想的理想生活是什么。父亲回答:探险家。


也许正是这种他未能完成的梦想,使得他每次进山时都扮演探险家的角色,而孩子们很喜欢这个游戏。


喜爱滑雪、登山的“超级妈咪”


他们的母亲出生于一个不怎么进行体育运动的家庭,但她是一个勤劳的人,13岁离开学校在家干活,她把一箱箱的奶酪搬到她父亲的卡车上,晚上帮助她生病的母亲做家务。而在山里的徒步与冬季的滑雪则是她对日常生活的逃离,与这些户外运动爱好者的相遇改变了她的视野。


他们的父亲注意到了这个不知疲倦、从不抱怨的年轻女孩,他把自己在山中和滑雪时发现的乐趣介绍给她,她乐于学习。


她去参加滑雪比赛,赢得了比赛。她跟着儿子们到处跑、去那些“超级妈咪”才能去的地方,她在秘鲁海拔5000米的山顶庆祝她60岁的生日,哪怕天大的事,她也不会放弃每年春天的长途滑雪之旅。从她的身上,孩子们看到了勇气和坚韧。


前面三代人的故事,从为了信仰去探险,到心生向往,到把小探险融入日常生活。


成为职业向导的第四代


而到了第四代,尤其是在让-诺埃尔这里,高山向导成为了他终身的职业。


他生逢其时,他的童年令他的两位哥哥羡慕不已。


他比两个哥哥更早地被带到山里,因为在他出生时,父母已经有了一辆汽车。


在让-诺埃尔七个月大的时候,他们的父亲带着大家上高山,两个哥哥拿着父亲为他们定制的小冰斧在山中行走,而小让-诺埃尔则在父亲的背包里。


在他四岁时,跟着父母去阿尔卑斯滑雪,两个哥哥却不得不留在学校上课。


他们的家乡阿诺奈(Annonay),是一座被群山环绕的山城,冬天会下雪,他们父亲这边整个家族的人都会出动去滑雪,但论滑雪的条件,阿诺奈无法与阿尔卑斯相比,在两个哥哥的眼里,阿尔卑斯是他们都想去却又难以接近的天堂,而才4岁的弟弟,却在勃朗峰的脚下待了一个星期,这足以引起两位哥哥的嫉妒。


父亲带着两位哥哥进行的那些有些许危险的疯狂出游,让-诺埃尔并没有怎么参加,那时他年龄太小,父亲无法用他的旧绳索保护到每个人,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父亲变得不再那么大胆。让-诺埃尔常常在山下等,这让他的攀登欲望越来越强烈。


父亲会陪他玩另一个攀高游戏,他爬上厨房的大板凳,然后站在父亲的肩膀上,父亲年轻时就开始练体操,他乐意与孩子们玩一些体操的游戏,每晚睡前,让-诺埃尔都要爬到父亲的肩膀上,双手叉腰站直,站上一会儿,然后等父亲伸出双手握住他的双手后,他就会头朝下,直接翻下去,双脚落地,这已经成为了一种睡前的仪式。


有一天当父亲从健身房回来,跟他们的母亲说到他正在为一个节日活动排列节目,打算叠一个三层的人形金字塔,最上面需要一个年轻人站上去,但没人敢这么做。


他的小儿子说:爸爸,我可以去。


母亲觉得危险,但父亲觉得没问题。


于是,不到五岁的让-诺埃尔成功地在人前进行了他的表演,他的照片被登上了报纸,并因为这样的勇气被评论。


在登山方面,大哥贝尔纳成为了让-诺埃尔的第一位导师。


贝尔纳很早就明白学习登山技术的必要性。在完成学业后,他跟随一个大学登山队进行训练,冬天在一家滑雪俱乐部担任教练,练习滑雪。他的专业技术替代了父亲的即兴发挥,使得大家可以没有风险地应对更多困难的岩壁。


只是大哥有自己的征程,他离开了家,去攀登了大高加索山脉的最高峰,厄尔布鲁士山。


让-诺埃尔召集了几个朋友在阿诺奈组建了一支同龄人的团队,在一次又一次的户外活动中,他真正地进入了登山运动中。作为最着迷也最具天赋的人,他成为了热心的领攀者,带着他的伙伴们爬遍了该地区所有的岩石。


1966年的夏天,17岁的让-诺埃尔与朋友在阿尔卑斯山组织了一次活动,他们进行了两周的穿越,并登顶了海拔3984米的美耶峰(La Meije )。


在下山途中,也许是登顶的喜悦使得注意力松懈,让-诺埃尔犯了一个错误,他滑坠,当场昏迷,好在他毫无抵抗力的身体滚落到距离悬崖边缘几米处停了下来,否则就没有后面的故事了。


36年后的夏天,2002年8月,让-诺埃尔在攀登马特洪峰(Matterohorn/Cervin)时,在下撤时遇难。


在此之前,在这非凡的36年里,他还有很长很远很高的路要走……他还要带领一个少年走向世界之巅并飞向虚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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